朱熹-编集
朱熹把在写《祭仪》过程中收集到的《通典》、《会要》以及唐宋诸家的祭礼编为《古今家祭礼》一书,在淳熙元年序定印行,书中一共收编了十六家。后来他又从尤袤那里得到三家,在淳熙八年重新补订,由郑伯熊刊行。
在《跋古今家祭礼》中他认为:“古今异便,风俗不同,虽有崇儒重道之君,知经好学之士,亦不得尽由古礼以复于三代之盛。”因此,他对礼主张“因时述作,随事讨论”,明确宣布了他同拘拘俗儒《礼》学大异其趣的基本礼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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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编集
朱熹把在写《祭仪》过程中收集到的《通典》、《会要》以及唐宋诸家的祭礼编为《古今家祭礼》一书,在淳熙元年序定印行,书中一共收编了十六家。后来他又从尤袤那里得到三家,在淳熙八年重新补订,由郑伯熊刊行。
在《跋古今家祭礼》中他认为:“古今异便,风俗不同,虽有崇儒重道之君,知经好学之士,亦不得尽由古礼以复于三代之盛。”因此,他对礼主张“因时述作,随事讨论”,明确宣布了他同拘拘俗儒《礼》学大异其趣的基本礼学思想。
苏轼知密州、登州及往返途中,既怀想亡妻,又思念胞弟;既广交新朋,又不忘老友,其思亲、交友之所作所为,感人肺腑,… 继续阅读【转载】苏轼知密州、登州 (下)
北宋景祐二年(1035年),石介在京东路奉符(今山东泰安市)创建泰山书院,并敦清孙复主持书院教学。书院主持和受业门人及支持赞助者组成的学术团体,被称为泰山学派。泰山学派作为一个学术团体以其鲜明的时代特征在宋代儒学复兴中占据重要地位。
泰山学派推动了疑经学风的形成。自汉代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家学说及其经典被推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人们对经典不敢有什么怀疑, 甚至对经师们所作的注疏也不敢怀疑。如此一来,充满理性精神的儒家学说在汉唐儒者手中便成了僵死的条文。到宋代,这种情况开始发生变化。而在这一变化中, 泰山学派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在研究儒家经典时,往往抛开前人成说,自寻义理,以自己的思想去理解领会儒家经典,表现出独立的见解。泰山三先生之首孙复以 治《春秋》名世,著《春秋尊王发微》。欧阳修在《孙明复先生墓志铭》中说:“先生治《春秋》,不惑传注,不为曲说以乱经,其言简易,得于经之本义为多。” 晁公武评价孙复在《春秋尊王发微》时说:“不取传注”,“其言简而义详”。陈振孙也称赞其“不惑传注,不为曲说,真切简易”。泰山学派的核心人物石介对经 学也很有研究。他认为自韩愈死后数百年,异端肆行,邪说蔓延,各家注疏已严重背离先儒经典,不足为解经的凭据。泰山学派对汉唐注疏的认识,推动了宋代疑经 改经学风的形成,逐渐使汉唐注疏之学转向义理之学。
泰山学派推崇孟子。孟子在宋以前的地位并不高,《孟子》一书并未入经,只能归入“子部”,直到南宋陈振孙的《直斋书录解题》才把《孟子》正式列入“经 部”。唐以前,孟子在人们心目中只是一般的儒者,并不能与孔子并提,人们所称的“孔孟之道”是后来的事。在孟子地位的提升过程中,泰山学派发挥了巨大的作 用。孙复在《春秋尊王发微》中,把孟子看作是“道统”链条中继孔子之后的首要环节。他说:“孔子既没,千古之下,攘邪怪之说,夷奇险之行,夹辅我圣人之道 者多矣。而孟子为之首,故其功钜。”(《孙明复小集》)孙复的弟子石介,把孟子抬得更高。石介倡导“道统”,把孟子看作是自孔子之后“道”的承继者。他认 为,尧、舜、禹、汤、文王、周公、孔子之道,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孔子之后,“道”的发展出现断裂,至盂子,始又发扬光大。石介在当时政界及学术界都颇具影 响,以其为核心的泰山学派的尊孟言行直接影响到当时的学术取向。在泰山学派的努力推动下,孟子的思想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孟子的地位也随之越来越高。宋 神宗元丰年间,学统四起,学派纷出,洛学、关学、新学各派都尊崇孟子,《孟子》一书也由“子”入“经”。至南宋时,著名理学家朱熹将《论语》、《孟子》与 《礼记》中的《大学》、《中庸》合编为《四书》,作《四书章句集注》。自此,孟子与孔子得以相提并论,人们遂把孟子的学说与孔子的思想合称为“孔孟之道 ”。
泰山学派以卫道士身份极力排斥佛、道,捍卫儒学的正统地位。佛教传入中国之际,正值两汉经学呈各守门户、固步自封、因循守旧之态,因此没有力量抵抗佛 教的冲击。汉魏以后,佛道势力的膨胀,严重冲击了儒学的地位,也冲击了封建的纲常秩序,以儒家正统思想自居的泰山学派,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他们的排佛、老 斗争。孙复针对佛、老盛行的社会现实,极力倡导“道统”,意在复兴儒学。他在泰山讲学时的居所曰“信道堂”,表示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捍卫孔子之道。面对 佛、老对儒学的冲击,他奋起而作《儒辱》,号召人们对佛道鸣鼓而攻之,在当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石介在排佛、老方面更为激进,写有《怪说》、《中国论》、 《辨惑》、《读原道》、《尊韩》等文章,抨击佛、道,捍卫儒学。石介排佛、道有两面旗帜,一是先王之道,即尧、舜、禹、汤、文王、周公、孔子之道,具体说 就是儒家的伦理道德;二是夷夏之辨,石介把佛、道称为“夷教”、“胡教”,提出四夷处四夷、中国处中国,各教其教、各礼其礼的解决办法,认为只有这样,才 能维护圣人之道,实现“中国一教”。以孙复、石介为首的泰山学派对佛、老的排斥,捍卫了儒学的正统地位。
泰山学派与理学的形成也很有关系。理学是宋学的主流,其形成是儒学复兴的标志。人们在追溯理学思想渊源时,无不肯定胡瑗、孙复、石介“泰山三先生”的 开山作用。黄震说:“宋兴八十年,安定胡先生,泰山孙先生,徂徕石先生始以师道明正学,继而濂、洛兴矣。故本朝理学虽至伊洛而精,实自三先生始,晦庵有‘ 伊川不敢忘三先生’之语。”(《宋元学案·泰山学案》)强调“三先生”在理学中的开创之功,实际上是肯定了泰山学派在理学形成中的地位和作用。宋兴80 年,有志于复兴儒学的知识分子,鉴于晚唐五代以来佛老之学凌驾于儒学之上的社会状况,为重建文化秩序和社会秩序奔走呼号。他们一反汉唐注疏之学的死板和僵 化,力倡恢复先秦儒家的干政职能,讲学授徒,对改变视教育为利禄之途的教育体制发挥了重大作用。孙复、石介等人创建的泰山书院,在这方面尤为突出。全祖望 说:“宋世学术之盛,安定、泰山为之先河,程、朱二先生皆以为然。安定沉潜,泰山高明;安定笃实,泰山刚健;各得其性禀之所近。要其力肩斯道之传,则一 也。”(《宋元学案·安定学案》)胡瑗、孙复、石介等崛起于泰山,他们努力探索弘扬光大儒学的途径,认为要理解经旨,必须从探求义理入手,不拘前人之学, 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强调探求儒家经典的宏旨大义,即人们常说的“理”或“理达”。泰山学派躬身力行的实践和探索,实际上是开“义理之学”之先河。
http://www.infobase.gov.cn/history/songtoqing/200708/article_185.html
岳石文化与平度
李树
岳石文化是20世纪60年代中国考古的重要发现,按照国际惯例,以首次发现的遗址所在地的小地名--山东平度东岳石(村)命名。岳石文化是山东省境内继“龙山文化”(1930年在章丘龙山发现)、“大汶口文化”(1959年在宁阳大汶口发现)两种最重要的考古“文化”之后的又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考古发现。
此前的考古发掘和研究,虽然已对“海岱地区”(包括山东省及苏北的徐淮一带)的大汶口文化——(山东)龙山文化系统,即公元前4500年到公元前2000年期间的社会面貌有了相当明确的认识,但对大汶口文化之前和龙山文化以后的情况所知仍然不多。七十年代,“北辛文化”(滕县北辛村)的发现和研究,为探索大汶口文化之前的历史,打开了通道,岳石文化的发现和研究,则对了解和认识山东龙山文化以后的海岱地区尤其是胶东半岛地区的文化面貌,开辟了新的途径。由于岳石文化的历史年代(经C—14测定为公元前2000年--公元前1600年)与中国古代典籍记载的夏代基本一致,其时的海岱地区在古代典籍中只被笼统地称为“东夷”而少具体史料,所以岳石文化的发现,不仅“填补了山东龙山文化和商文化之间的空隙”(1),而且“翻开了夏代东方考古文化研究和夷夏关系研究的新篇章”(2)。
岳石文化最先发现于平度,极大地提高了平度在中国文化史上的知名度,可以说,岳石文化是平度的骄傲。平度,应该进一步地了解岳石文化,宣传岳石文化。本文仅就考古学界对岳石文化的研究做简要介绍,并对岳石文化与平度,做一点粗浅的解说。
一、岳石文化的发现及其命名
第一个岳石文化遗址在平度城北25公里大泽山西麓的东岳石村东,原在岳石河(今称淄阳河,旧县志作药石河)北岸,现位于淄阳水库(俗称岳石水库)东北隅。最初是1959年秋冬修淄阳水库时发现的,其时人们缺少考古常识,只重视上层出土的一些战国墓葬中的铜器,而遗址下层里的许多陶器等却遭毁坏。到1960年夏,中科院考古研究所山东考古队对遗址残余部分进行了科学的发掘,仍然出土了大量珍贵的陶器、石器、骨器、蚌器等。1962年第10期的《考古》杂志发表了《山东平度东岳石村新石器时代遗址与战国墓》的考古发掘报告,首次公布了岳石遗址出土文物,介绍了“一群前所不见、有别于龙山文化的典型品”(3),揭示了其有别于龙山文化的显明特点。但因当时尚未发现另外的同类遗址,资料尚不完备,所以暂时只能把它归于龙山文化的一个类型。
岳石遗址发掘报告的公布,开始引起了考古学界的重视。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在山东各地陆续发现并发掘了和岳石遗址属于同一类型的许多遗址,尤其牟平照格庄的发掘(4),泗水尹家城的前后共四次发掘(5),出土文物极为丰富,经考古学界深入研究,自1979年就有学者提出将岳石类型独立为晚于龙山文化的另一种“文化”的主张,到1981年,严文明先生正式提出“继龙山文化之后发展起来的,在鲁中南不甚清楚,在胶东则是以平度东岳石遗址为代表的一类遗存,不妨称之为岳石文化”(6)。此后,泗水尹家城遗址的第二、三、四期的连续发掘,获得了更丰富的文物,更证实了典型的龙山文化之上叠压着很厚的岳石文化层,而所有岳石类型的文物经C—14检测证明时间的一致,以及对岳石出土文物与龙山出土文物的继承和发展关系的进一步分析研究,都使考古学界的认识趋向统一,到80年代中期,岳石文化是上承山东龙山文化的又一种考古“文化”,便成了考古学界的共识。
现在,在海岱地区尤其胶东半岛上已经发现的岳石文化遗址已达四五百处。不过,从东岳石遗址出土,至今毕竟不过40年,许多具体问题尚待进一步地探讨,有待于新资料的继续充实和研究的更加深入(7)。因为关于岳石文化时期的东夷族与其同时代的中原夏王朝之间的关系,在中国古籍中记载甚少,所以深入地研究岳石文化,必将有助于解开夏王朝的许多历史之迷。
二、岳石文化的基本特征
考古学范畴内的“文化”,(主要用于尚无文字记载的“史前时期”)是指同一历史时期内的多处遗址的遗迹、遗物的综合体。而同一类型品如用具及其制造技艺等,则体现为同一种“文化”的主要特征。据考古学界的研究,已知岳石文化的主要特征有:
岳石文化的泥质陶主要为灰陶和黑陶。与龙山最大的差异是岳石陶器的胎壁厚而火候较高,龙山文化最具特色的蛋壳陶和常见的典型器物“鬶”在岳石文化里消失了。岳石文化则出现了子母口三足罐和舟形器等龙山文化不见的新型陶器;岳石文化里最常见的袋足肥大的“素面甗”与龙山后期开始出现的“甗”,其形制也很不相同。上述岳石文化陶器的情况,证明了岳石文化是上承山东龙山文化而发展起来的海岱地区的一种重要的“文化”。
岳石文化的另一重要特征是在泥质陶器上施加彩绘(有红单彩和红黄白多彩)而成“彩绘陶”,这是前所不见的。虽然“彩绘陶”的烧制技术并不比“彩陶”的烧制难,但是“从文化史的角度考察,彩绘陶的出现大致晚于彩陶,而具有更深刻的历史意义”。因为“具有实用功能的陶、石器,一旦被施以彩绘,就失去了实用性,而变为礼仪用具--礼器”(8)。这是社会发展进步了的具体反映。
岳石文化的石器形态的变化,主要是由先前的圆形钻孔发展为或单或双的方形凿孔的石器农具的出现,这种新的石器农具,标志着农业生产工具的进步和生产能力的提高(9)。
岳石文化中出现了青铜器(照格庄和尹家城都有发现)。有论者认为这是石器农具得以发生突破性进步(用青铜器凿孔代替了以前的以石钻孔)的重要原因。而且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岳石文化里没有了龙山文化中那种技艺高超但纯属装饰和祭祀用的而非日常用具的“蛋壳陶”,因为“在新石器时代,制陶业既是基本的又是尖端的社会生产部门,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陶器制造上,礼器及一切显示权贵身份的高级器皿,多仗制陶业提供。而冶铜业一旦出现,制陶业日益屈居次要地位”,所以,“岳石文化泥制陶的轮制技术及烧制火候并不比龙山文化低,但其造型及装饰却较龙山文化逊色”(10)。
三、岳石文化的价值
考古学界对岳石文化的研究仍在深入,岳石文化的重要价值也越来越为人们所认识,其价值至少已经有了如下几个方面:
(一)为中国古代文明形成的多元化,提供了又一个重要的有力证据。
现存中国最早的一些古代文化典籍,主要是由周代史官撰写经由春秋、战国以至汉代人整理或编纂而成的。其影响后世最为广泛深远的如《尚书》、《诗经》、《春秋左氏传》等,所述远古史迹都是以华夏地区(即今黄河中游平原地带的晋、陕、豫一带)的夏、商、周三代为中心,而对其周边的所谓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地区所记甚少,影响所及,便是长期以来形成的中华文明起源的一元论几乎成了无可动摇的定论。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即使对于中国传统经学进行了勇敢的挑战,对于中国古代史研究起了重要革命作用的“古史辨派”,也仍然认为直到春秋战国之世,中原地区的七国尽向四边开拓,“于是中原文化所被的地方就广,中原人民移徙到边区的就远,而有方三千里的‘中国’涌现”。这种传统的中原文化中心说、中华文明一元论,直到五十年代,仍在史学界占有统治地位。
早在二十年代,由仰韶文化的发现,形成了中华文明起源于黄河中游和“中国文明西来”说(11);到三、四十年代,因龙山文化的出土,又形成了“仰韶、龙山二元并立”说,并否定了“中华文明西来”说;接着,又确定了龙山文化的年代后于仰韶文化,并明确了龙山文化的分布范围远比仰韶文化广泛。但是由于河南安阳“小屯文化”遗址大量甲骨文字等文物的出土,“小屯文化”与龙山文化之间的承接关系又极为密切,致使人们对中华文明源于华夏地区的看法,迄未改变。
其实早在三十年代发现的辽宁赤峰“红山文化”和浙江余杭“良渚文化”,已经为中华文明多元论提供了可靠的基础,新中国成立后,考古事业突飞猛进,除了中原地区先后在郑州东南郊发现“二里冈文化”(1952年)和在偃师县发现“二里头文化”(1959年)等属于夏商时代的中原文化外,更在古代的“四夷”地区陆续发现了浙江嘉兴马家浜文化(1959年),山东宁阳“大汶口文化”(1959年),山东平度“岳石文化”(1960年),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1973年)、四川广元“三星堆文化”(1980年)等许多不同于中原文化的古代文化,而有了C—14检测年代法,这些新发现的“文化”的年代,很快就可得到明确的判定,这就越来越明显地动摇了“中华文明一元论”和“中华文明只源于中原”说的根基。到1977年,中国考古学奠基人之一的夏鼐先生便说:“从前一般的看法,多倾向于我国新石器文化起源于黄河中游的中原地区,然后向四周传播”,但由于长江流域和东南沿海一带也发现了年代很早的与黄河流域文化类型不同的农业部落遗址,“表明它们有不同的来源与发展过程,是与当地的地理环境适应而产生和发展的一种或一些文化。” (12)对于海岱地区,到八十年代中期夏鼐先生更具体地指出:从北辛文化到大汶口文化,到(山东)龙山文化,再到岳石文化,“山东地区史前文化的发展,自有其演化的序列,与中原地区的和长江下游地区的各不相同”(13)。徐旭生先生在他1985年定稿的《中国古史传说》中,则得出了“华夏、东夷、苗蛮三个集团是秦汉间所称的中国人的三个主要来源”的结论。可以说,包括岳石文化在内的一系列重大的考古发现已经证实,中华文明的形成并非传统所说的“中原地区一元论”,而是由华夏及其周边地区的多元文化长期交汇融合而成的多元一体。毫无疑问,当年创造了并不逊色于中原文化的东夷先民们,非但不是传世古代典籍中所说的愚昧落后,恰恰相反,他们对于中华民族的形成和灿烂的古代中华文明的发展,同样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二)为深入研究东夷文化和夷夏关系揭开了新篇章。
中国古代史籍中称华夏(中原)地区之外为“四夷”(《周官·毕命》、《礼记·王制》、《后汉书·东夷传》均有此说)。“东方曰夷,被发文身;南方曰蛮,雕题交址;西方曰戎,被发衣皮;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由汉代儒士撰写的《礼记·王制》里这段关于“四夷”的记载,基本上表述了周人对于非华夏人的看法,含有明显的轻蔑之意。经过儒家思想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占据主导和统治地位长达2000余年之久的影响,便形成了“四夷”愚昧落后,无文化可言的错误观念。在旧时代,自幼受“四书”、“五经”熏陶的胶东半岛人,也都是以华夏嫡传自居,而把实系自己先祖的东夷先民们称为“野蛮”人了。
帮助人们揭开历史帷幕,逐步使古代的东夷文明的真相得以复现,主要得力于考古学的发展。
从历史发展和民族融合来看,“东夷”和其他“三夷”有一个不同的特点;即“蛮、戎、狄”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都有复杂分化,它们之中有的部分被华夏和以后的汉族所同化,如属于“南蛮”的“百越”和属于“北狄”、“西戎”的许多部族;有的部分则演化为今日的少数民族,如现在云南的许多少数民族都是“南蛮”的后裔。唯有古代的东夷,因其特殊的地理境遇(东滨大海),在经过夷夏争雄的辉煌阶段之后,再历商、西周到春秋后期,便和华夏族完全融而为一了。
在中国史学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即有人重视东夷历史的研究,如傅斯年、蒙文通、徐旭生等,都把东夷提到了与华夏等同的高度。考古学的发展,到今天已大体确定了“山东的史前文化,至少从新石器时代起,即从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到(山东)龙山文化的整个时期,都应属于东夷远古文化的系统。”(14)对上承(山东)龙山文化的岳石文化的研究,则已证明了“岳石文化实即夏代时期的东夷文化”。(15)而随着对岳石文化研究的深入,夏代时期东夷人所创造的古代文化的特征(见本文第二部分)及在当时人类历史上的领先成分(如农具的先进、早期的青铜冶炼等),也在越来越多地为人们所认识。
结合考古研究来认识古代传说与古籍所记夏、商中原王朝与东夷关系的零星资料,也有许多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世界历史进入近代以后,欧洲人建立起他们的“世界文化欧洲中心说”,往往有意或无意地轻视或无视包括古老的中华文明在内的东方文化。直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外国史学界仍是根据“小屯文化”(主要是对甲骨文的无可争辩的研究),来确定中华文明始于殷商,而无视中国古籍对夏代的记叙,将夏代放在“史前时期”。这也就成了为什么中国要集中以考古学界为主的多方面的学术力量来完成夏商断代研究的重要原因。于是岳石文化的发现及对它的深入研究,也就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三)为研究海岱地区尤其是胶东半岛一带的古代历史开辟了广阔的前景。
上古史籍中所记东夷事既少且略。《竹书纪年》有“夷有九种: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尚书·禹贡》有:“岛夷皮服”(《冀州》),“嵎夷既略”、“淮夷蠙珠及鱼”、“莱夷作牧,厥篚檿丝”(以上《青州》)等。《尚书·尧典》有:“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后世学者对这几段简略的文字的解说,纷纭不一,难成定论。不过,认为“莱夷”属今胶东半岛,“嵎夷”属今淄潍流域,则大体成为共识。
《竹书纪年》、《尚书》、《诗经》、《春秋左氏传》、《楚辞·天问》里有一些有关夏商王朝与东夷关系的零星记载,都是以中原为中心的。《竹书纪年》有:“后发即位元年,诸夷宾于王门,诸夷入舞”。《左传·襄公四年》记载晋国的魏绛叙述夏与东夷事较多:“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夷族首领后羿曾因夏民对夏王太康怨恨,而伐夏,攻取夏都。但是“(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专任寒浞,以致寒浞杀羿而代之。“(寒)浞又恃其馋慝诈伪而不德于民”,使其子浇攻灭斟灌,封浇于过;又封其子豷于戈。后来,太康之子少康借有鬲氏之助,攻灭寒浞,夏得复国。这段记载大体上反映了夏代中期夏与东夷势力相互消长的复杂关系。据著名《左传》专家晋代杜预注释,“寒”在今潍坊寒亭,“过”在今莱州过西,“斟”在今寿光,“戈”在今河南东部,“鬲”在今鲁西北平原县。(16)可知夏与东夷这段历史中夷族主要人物主要居住在今淄潍地区和莱州、平度一带。可以设想,如果对这一地区的岳石文化遗址进一步地开展有计划的发掘,则很有可能找到当时夷族聚居的村落以至城郭,那就必将把东夷文化和夷夏关系的研究,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
史学界和考古学界认为,继岳石文化之后的“海岱地区的历史是商夷斗争、商朝政治势力以压倒优势步步东进的历史,是东夷文化与代表中国古代文明的商文明急速融化的历史”。(17)“到商代晚期,华夏系统的商文化已侵入到东夷文化的腹地”。青州苏埠屯商代大墓的出土可为明证,但是“胶东半岛的文化面貌基本还是东夷的,很少见到商文化的因素”。“在商代,整个胶东都还是东夷天下”(18)。所以有学者认为在胶东,岳石文化的下限当及于商代的中期。而古史记载半岛的莱夷人和他们所建立的莱国,则是在经历了西周王朝,直到春秋中期,才最后被齐国所并的。值得注意的是,在莱夷与齐国的融合过程中和融合以后,齐国的国力迅速增强起来,即齐国的经济繁荣、军事强盛、文化发达,都是与半岛上的最后的东夷文化的融入密不可分的。所以对于半岛地区的岳石文化的深入研究,将会进一步地揭示夏、商以至周代,半岛地区的历史面貌,并进而具体地弄清半岛先民们对于中华古代文明所做出的贡献。
四、岳石文化与平度
与所有的考古“文化”的发现一样,岳石文化之最先在平度东岳石村出土,虽有偶然性,更有其必然性。一种“文化”最早发现的遗址,一般都在该“文化”分布范围的中部地带,而不在其边缘区,现已发现的岳石文化分布区域,也证实了这一点。
东岳石村今属平度市大泽山镇。四十年前未修淄阳水库时,岳石河(古称药石河,今称淄阳河)从村南流过。岳石河源出胶东名山大泽山主峰之阳,汇千峰万壑之水,出大泽山西麓,流经东西长20余里、南北宽三二里不等的平缓河谷地带后,进入平(度)西平原,西入胶莱河。东岳石村恰好座落在丘陵与平原的接合部位。
岳石河流经的大泽山西麓以下的山谷地带,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河北岸山丘连绵,构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形成了一个较其四围地带气候温和雨量适度的小流域气候区域。沿河两岸的冲积土壤,十分肥沃。河流上源及两岸低山,林深草茂,保证了河水常年充盈。现存清初著名诗人赵执信《药石水》诗有句:“葳蕤生幽谷,馥郁滋长川。微风引香远,皎日临波寒”。在这位恃才傲物的名士眼中,这里乃是山川秀异大自然锺灵毓秀的所在。
这种特殊美好的自然条件,不仅使得今天的大泽山区淄阳河畔成了举世闻名的葡萄之乡,而且根据岳石文化的发现,可以断定,早在远古时代,这一段河流沿岸的生态环境就格外优越,气候宜人,河水充足,土质肥美,林丰草茂,鸟兽众多,水族滋繁,正是先民们发展渔猎和农耕的最理想的场所。于是,在漫长的历史发展长河里,这种地点也就必定很早就成为先民们选址定居建造聚落的地方,东岳石遗址便很有可能就是距今4000---3500年前平度先民的一个聚落。随着近年来平度西前庄等岳石文化遗址的陆续发现,更证明今天的平度淄阳河流域必定是当年莱夷先民们的一个主要的生息地域。
前已述及,现存古籍中有关夷夏关系的一些重要夷族首领活动的地点寒、过、斟等地,都在距岳石遗址一二百里之内。由此可以推断,在这一地区尤其是今平度西北境一带,很可能存在着非常丰富的岳石文化地下埋藏物。据此,我们也就有充分理由,吁请考古学界今后更加重视对平度境内的考古发掘和研究。
由于东岳石遗址出土的时代背景(1959年冬大跃进时)及其偶然性(修水库时发现而非考古工作者的寻觅所得),当年出土的许多陶器被毁坏,后来遗址的大部被淹入水库;只是遗址最上层的几处战国墓葬中的一些铜器当时曾被收存,也因未得到考古文物部门的及时鉴定和保护,以致后来流失无考。虽然1960年经由中科院考古所山东队进行了抢救性的发掘,所获仍颇丰富而且极其珍贵,且经研究,认识了它的价值,但其遗址未得完整的保存,在以后的十年浩劫时期,更不可能得到完善的保护。与山东境内的其它著名文化遗址,如三十年代出土的“龙山”,五十年代出土的“大汶口”以及七十年代出土的胶州三里河大汶口文化遗址等相比,东岳石遗址的遭遇是很不幸的。如今,中国考古发现的许多“文化”的第一个遗址,如仰韶、大汶口、龙山、良渚、河姆渡、三星堆、二里头、二里冈、小屯等等,大都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而东岳石遗址现仅为省级,也显然是低了。
所幸自改革开放尤其是进入九十年代以来,省、市、县各级政府对岳石遗址的保护,考古学界对岳石文化的研究都日益重视起来。1993年,由社科院山东考古队、青岛市文物局和平度博物馆联合进行了东岳石遗址的第二次科学发掘,出土文物相当可观(发掘报告尚未发表)。近几年来,在青岛地区,平度、即墨、城阳、胶南、莱西等地又陆续发现了十几处岳石文化遗址。凡此,都预示着对岳石文化的研究与认识,即将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而做为保存古代东夷文化时间最久包括今平度在内的胶东半岛地区的先民们对于中国古代文明所作的贡献,则将清晰地显现其历史的本相,从而得到公正合理的评价。(写于1999年6月)